一隻住在太陽系地球澳大利亞的蛆,只會吃、排泄、和蠕動....

2008年4月23日 星期三

我的父親爺爺和無神論的生存意義

想像一下一個沒有天堂的宇宙, 沒有永生的生命,
不再有永恆, 死亡將帶走一切.
天長地久的愛, 海枯石爛的情, 成為塵土的一部份.
曾經追求且完成的夢, 在呼吸停止的那一剎那間破滅.

沒有上帝來拭去你的眼淚, 沒有羔羊的婚禮, 沒有天使的禮讚.

你死了, 你腐爛了, 你被蛆吃掉了, 你被細菌分解掉了, 你死了.

你問我, 這樣的人生有什麼意義, 因為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我反問你, 意義的定義是什麼?
你像隻鸚鵡般重複了從古老神話中學來的答案,
卻沒發現自己已經陷入了循環的矛盾之中,

你要我提出, 無神論下的生存意義.

無愧於心, 傳宗接代, 造福人群,
我對於意義的定義就是這樣的簡單,
不拖泥帶水, 不循環論證, 不訴諸權威.

我父親是一個退休教師, 在臺北縣某國立高級工業學校當了二十多年的主任,
兩年前光榮退休, 來澳洲這裡照顧小孩坐移民監,
雖然已經從工作崗位退下來, 已經到了享清福, 吃退休金的時候,
但他卻擁有著比我們這些年輕人還要勇的幹勁.
他學英文 每天花在念英文書查字典背生字的時間比我還多,
他找工作, 曾經在草莓農場包裝草莓, 早上五點多出門, 晚上八九點回家.
他努力存錢, 甚至在未來還想買生意來做.
他幫忙處理三餐, 照顧我那個還在念中學的小弟,
晚上我一通電話, 他就開著車來車站接我回家,

看著他每天早上像個剛學會說話的嬰兒般, 吃力地念著英文,
然後幫我弟準備午餐, 然後出門工作,
我曾問他, 你不是退休了嗎, 為什麼要把自己弄得這麼累?

他酷酷地回答: 我現在多賺些, 你們將來可以用.

他沒有特定宗教信仰, 他不信神, 不信你們口中的上帝.
有宗教信仰的你們憑什麼對一個人說"你做得都沒意義, 只有信才有意義?"

我爺爺去年被檢查出有大腸癌末期,
我們都知道, 以我爺爺那種生活方式, 不出差錯實在是反常.

今年十二月, 我回臺灣, 回到了我的故鄉美濃,
我的一個遠房親戚說好要來接我, 我一下巴士,
我就看到我的爺爺, 因化療而消瘦的爺爺, 滿頭白髮的爺爺,
騎著那臺以前載著我去抓青蛙的古董摩托車來看我.

他什麼也沒說, 只是紅著眼框.

我也是什麼都沒說, 因為我說不出口, 我是一個不善於表達情感的宅宅,
我不敢正視他的雙眼, 因為我害怕自己在大馬路中間哭出來,

我行李很多, 古董摩托車載不動, 親戚叫他先回去,
我看著他一個人騎著摩托車的孤單背影, 我眼框也紅了,

在老家, 我靜靜地陪著他看摔角, 看二一零零全民開講,
他的聲音以前是很宏亮的, 現在卻顯得中氣不足,
我記憶中, 他以前可以吃下三大碗公的飯, 現在卻只能吃稀飯.

是的, 他總有一天將會離開我的, 而我總有一天也會離開這世界, 我這麼告訴我自己.

回澳洲之前, 他突然上來臺北看我, 包了一個大紅包給我,
看他精神不錯, 我的家人們就開始說啦, 叫我以後要好好孝順爺爺之類的話.
我心裡想的是: 還有機會嗎?

爺爺突然笑著說了: 如果以後回來我還活著的話, 你就可以用這些錢來照顧我了.

我沉默了, 不是因為我聽不懂他的另類幽默, 而是那種對死亡的直接, 害我措手不及
在笑聲中, 我的心卻是痛苦的.

那晚, 我看著他半躺在床上, 我和他說再見,
他只笑了一笑, 點了點頭,
爺爺和我一樣, 都是不善用嘴巴表達內心情感的宅宅.

上飛機的前四個小時, 我和爺爺奶奶和幾個親戚們坐在家裡吃栗子,
我的手不巧, 剝出來的栗子成了栗子屑, 爺爺幫我剝了幾粒,
我們吃得好開心, 爺爺似乎對於澳洲有著不少憧憬, 希望能來澳洲看看我念書的地方,
我剝著栗子, 心中又是一陣刺痛.

前往機場的路上, 父親跟我說了一些我永遠不會忘了的事情,
爺爺在得知自己得到癌症之後 , 一向不會理財只會揮霍的他便開始湊錢,
不是為了醫藥費, 他念念不忘的, 還是我們這些孫子.

他要留一筆基金給我.

他不信神, 連祖宗牌位都很少去上香, 他不信你們口中的上帝.
但我並不認為他的人生會因為沒有永生就顯得沒意義.
我也不認為你們這些信徒有資格對一個人的存活意義說三道四.


蒙娜麗莎的微笑之真蹟之所以珍貴比存在我電腦圖檔裡的複製品珍貴
再於它並非永存

生命跟雨後的彩虹一樣短暫,
但因為它短暫, 它一燦即逝,
更讓它的美而充滿價值.

如果生命的價值只能狹隘地建立在永生和宗教信仰上
那人也真的是太可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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